第四十五章 夺槊三式

长安城,夏日傍晚,一天繁华之余就只剩下最后的一丝余韵。

眼见日薄西山,朱雀大街上人流涌动,城外的百姓们开始纷纷涌向城门,他们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回家;而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纷纷加紧脚步,忙碌一天后急于赶回坊间;夏日的夜是绵长而热闹的,各个坊间都还有许多精彩的夜市在等着他们。

此刻,尉迟将军府门外,朱灿正和尉迟夫人合力将尉迟恭扶进马车里,尉迟夫人一边叮嘱尉迟恭要好生回来,同时又将殷切的目光看向朱灿,显然是希望后者能够好好保护自己的丈夫。

这个聪慧的妇人,她虽然知道今夜自己的丈夫将会身处险境,却也只是力所能及地努力牵挂着他,并没有多说什么。

朱灿微微定睛一看,便看到了尉迟夫人双目中的泪光,不由得心中不忍。

“婶婶放心,这次侄儿一定全力保护尉迟叔叔,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。你只管在家等着,三更之前,我一定把尉迟叔叔带回家来给你!”

郑重地,朱灿向尉迟夫人行了一礼,随即便一步跨上马车去。

马车行进之前,朱灿忍不住又探出头来,道:

“对了,婶婶,侄儿还得麻烦你派人去我家里打一声招呼,就说今夜我在程叔叔家里耽搁片刻,请我爹娘和师傅他们不必等我了。”

说罢,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。

尉迟夫人会意,闻言急忙冲朱灿点点头,随即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。

傍晚,两匹高头大马在长安城街道里小碎步跑着,身后牵着一辆轱辘辘慢行的宽敞马车,看样子十分悠闲。

向马车夫吩咐要缓慢行驶后,朱灿便一头扎进了车厢里,他先是将车窗打开一个小口通风,随即又在尉迟恭屁股底下垫了好大一床被褥,使得后者左腿股间的伤口处于相对较高的位置,这样一来,伤口处血液流通,便没有什么大碍了。

“尉迟叔叔,待会儿席间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最好只是坐着观看即可,切不要轻举妄动触动伤势,否则二郎我就没办法向婶婶和秦王殿下他们交代了。”

一边忙碌着,朱灿还不停地向尉迟恭嘱咐着许多事情。

尉迟恭这个脾xing暴烈的猛将此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,他任由朱灿随意摆布自己的身体,听到嘱咐后只是微微点头一笑,看样子早已想通了许多事。

自今日一早被朱灿解除心结之后,尉迟恭对于朱灿这个后辈侄儿已经越发信任起来,他现在的心态十分平和,只是在微微低头想着一些事情。

“二郎,今天在王府里承你的情,多谢你没有让秦王殿下将此事瞒我,否则我的确要十分遗憾。”

片刻后,尉迟恭神色郑重,向朱灿说道。

朱灿笑了笑,没有多说什么。

然而紧接着尉迟恭脸色一变,沉声道:“可是如果今日是我在王府中议事的话,我是断然不会允许你也参加这次行动的。我不知道殿下和知节他们都在想什么,难道他们都预料不到这样做的后果吗!”

说着,尉迟恭满脸怒色地等着朱灿,显然是责怪他为什么明知有难还一定要前去送死。

当下,朱灿不由得哀叹一声。关于这件事,尉迟恭在这大半天立已经在自己耳边足足唠叨了很多遍,他和程咬金一样是关心朱灿,可是他却比老程还要固执一百倍,无论朱灿如何解释其中利害,尉迟恭总是听不进去。

朱灿很是有些恼火,怎么这个名闻大唐的一代猛将此时竟有变成唠叨老太婆的趋势?难怪说李世民对这位亲信猛将有时候也是又爱又怕的,因为一旦被他抓住机会烦起来,那就是没完没了。而且对方明摆着是关心你,你还不能随便还口!

文有魏征,武有尉迟恭,未来二十多年的贞观之治当中,最让李世民没有办法的应该就是这二人了吧。

心中这样想着,朱灿不由得苦笑了一声,但却没有说什么。

一旁,尉迟恭斜睨了朱灿一眼,继续冷笑道:

“怎么,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完了吗?也罢,反正我尉迟恭已经这两日已经欠了你许多恩情,过会儿如果你有什么危险的话,那我尉迟恭只好舍命报恩了。”

说罢,尉迟恭端坐起来,同时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破旧铠甲。都身受重伤了还不忘穿上这身破铜烂铁,也不知道这黑炭头是怎么想的。

当下,朱灿却是急了,闻言急忙陪笑道:

“尉迟叔叔放心,且不说今日情势还未能预料,就算他齐王打定主意要对付我,可是我朱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制的。怎么,难道你还信不过我?”

“哼,不是我信不过你,而是你到底知不知道齐王府里有多少底蕴?齐王善战便不说了,他和太子手下的那一伙儿人也极不容易应付,如果他当真想要对付你的话,可以有一百种方法!”

尉迟恭恼怒道。

至今为止,程咬金、尉迟恭等人也没有真正见识过朱灿的刀法绝技,因此也难怪他们会担心朱灿的安危。

朱灿此时也不便过多解释,微微转念一想,似乎想到什么,这就改口道:

“既然如此,那么尉迟叔叔可有什么妙计传我?”

说着,向尉迟恭瞪大眼睛眨了眨。

尉迟恭此时不由得愣了一下,但很快想到什么,叹息一声,说道:

“也罢,我便将我生平的一项绝艺传授于你吧,也算是稍稍报答了你的恩情。”

“哦?是什么绝艺?”朱灿问道。

话音顿了顿,尉迟恭瞟了朱灿一眼,这才道:

“二郎,当今天下,北部突厥、吐谷浑等游牧部落以弓马出身,所以箭术最精,东北高句丽虽然地少人稀,但是据说其中的勇士们多善刀法,这一点和你颇为相似,而说到我们中原地带,这数十年来最为流行的却是马槊。马槊精长而勇猛,回旋有力,路数多变,无论马上马下作战都有很大优势,除我之外,秦王殿下他们也都长于此处,这些我便不多说了。”

“今天我要传你的是一门专破马槊技艺的绝技,名为‘夺槊三式’,这门绝技乃是我历经多年征战后总结而来的三招,乃是针对大多数马槊技艺的破绽之处所创。你学会之后,一旦对上精于马槊的敌人,三招之内十有七八能够将其马槊夺下。敌人马槊已失,便已对你没有威胁,我想以你的刀法,便可以轻易击败他了。”

尉迟恭说话时语气郑重,说罢还瞪了朱灿一眼,似乎是在感慨这门绝技自创立以来老子我从没传过外人,今天你小子算是有福了。

朱灿早已听得呆了,他心想乖乖不得了,想不到这天下第一精通马槊的大高手居然还有一门专破马槊的‘夺槊三式’!三招即能夺槊,这岂不是让天下间所有精通马槊之人都吐血的节奏吗!

难怪啊,难怪老程之前说尉迟恭会有好东西传授,原来就是指这门‘夺槊三式’,亏得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儿,直到现在才把这门绝技给骗出来!

想到这里,朱灿心中早已是喜不自禁,尉迟恭的武艺无疑是秦王府中第一,就算在整个当世也是罕有。以朱灿所见,尉迟恭纵然还比不上雪娘子,却也与之相差不多,如果自己当真能从他身上偷师一二,那也不枉这么多天来的苦口婆心了。

“三招即能夺槊?对付李元吉这种高手也有效吗?”

朱灿这样问道,他现在心想,如果可以的话,那么自己今夜倒是可以为尉迟恭先报一仇,不知尉迟恭他自己是否想到了这一点。

“哼!”

一声冷哼,尉迟恭甚至都懒得回答,显然在他眼里齐王李元吉并不算什么‘高手’。

当下,尉迟恭接着道:

“二郎,我知道你早已有名师教导,所以今日也不敢让你拜师,好在这门‘夺槊三式’也仅仅是一门绝技,你在临危之际从我这里学会也不算什么。再者,你对我有恩,又刚刚为秦王殿下贡献了一门‘斩马刀三式’,我这门绝技就算做送还给你吧。”

说着,尉

迟恭就开始仔细讲解这‘夺槊三式’中的招式变化,朱灿也急忙一字不落地认真听着。

车厢之中空间狭窄,尉迟恭又有伤在身,不可能为朱灿亲自动手演示,不过以尉迟恭对马槊的精通,只需在只言片语间便可以令朱灿了解个大概。

说起来,朱灿似乎也算那种有天赋的人,他在长白山上一年便从雪娘子门下学了不少刀法绝技,连雪娘子都对他颇多赞许。如今在尉迟恭手下,虽然只是一个口述一个耳闻,却也很快便领悟不少,再加上尉迟恭微微用手比划一二,不多时,朱灿便已经低头沉思,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出‘夺槊三式’的场景了。

马车还在不急不缓地行进着,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。从一刻钟之前开始,朱灿便一直在独自沉思当中,尉迟恭知他在默默学艺,便也没有打扰。

又过片刻,约莫已经快到秦王府的时候,尉迟恭忽然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,紧随而来的还有两道粗重的喘息声。

尉迟恭眉头一动,隔着车窗问道:“是知节吗?怎么,秦王殿下让你父子前来接我吗?”

来人正是程咬金与程处默父子,此刻他们掉过头来,一人一边守护在马车左右,程咬金爽朗的笑声首先传来:

“呵呵,敬德你好,刚才齐王派人来请,秦王殿下他们现在已经赶去齐王府了,他吩咐我来接你和二郎一同过去,想必现在宴席已经开始了。”

“嗯。也好。”

微微答应一声,尉迟恭便不多说话了。

马车外的程咬金有些疑惑,跨在马背上掀开车窗,随即第一眼便见到了还在沉思中的朱灿。

“咦?程叔叔,你们也来了?”

朱灿这才反应过来,急忙回过神笑了一下。

“嘿嘿,老子正奇怪呢,怎么没听到你这个臭小子的声音,难道是临阵脱逃了不成?原来是在这里假睡吗?”

程咬金放声笑起来。

闻言,尉迟恭狠狠瞪了老程一眼,当即没好气道:

“老程,老子正要问你呢,今ri你怎么没拦着殿下让二郎前去赴宴,你是老糊涂了吗!”

说罢,也不等程咬金辩解,又接着道:

“二郎此刻正在关键时刻,你莫打扰他。”

对于尉迟恭的暴脾气,老程现在也只能乖乖受着,谁让对方受伤了呢?不过老程紧接着反应过来,他见到此刻的朱灿正在手中随意比划着什么,宛如是在与人动手。

“咦?敬德,你果真将那‘夺槊三式’传授给他了?”

程咬金双目放光,好似是见到什么珍奇异宝一般,这神情就和当日见到朱灿的‘斩马刀三式’相差无几。

“哼,你当我尉迟恭是你吗?你的武艺只是家传,我尉迟恭却没有那么小气!”

尉迟恭先是冷笑了一声,继而忽地反应过来,不由得惊道:

“咦?不对!你们合起伙儿来诓老子!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好了,好了,终于逼得你这个黑炭头将这点儿家私露出来了,哈哈哈哈……”

程咬金早已忍不住大笑起来,他现在想起自己从前向这黑炭头请教那‘夺槊三式’,可是对方偏偏藏私不教,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一直没有机会学会。想不到啊,今日反倒是借着朱灿这小子从尉迟恭身上偷到了。兄弟之间的快事,实在莫过于此了。

尉迟恭有些恼火了,不由得转头瞪了朱灿一眼,但眼见后者还在沉思,便也不好多说。

尉迟恭不知道,此时的朱灿早已经回过神来,只不过是佯装沉思罢了。他现在和尉迟恭一样,都在心里痛骂着老程:

“可恨啊!原来是中了老程的计!你想借着我从尉迟恭身上偷来这‘夺槊三式’,哼哼,看我以后教不教你!”

痛骂声中,一辆马车和两匹马转过街角,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齐王府。

……

【作者题外话】:抱歉~发布晚了,赶上考试,不过不会少更,今天还有一章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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